tannins

借用俄罗斯奇幻电影《他是龙》的设定。然后这个故事是在一个轻奇幻架空世界里，和原著的诸多背景设定可能均有出入，在此说明~

又及，前期蔺流/流蔺无差！真到分级剧情……那就到时再说吧 

正文：

东海之域多氤氲，暗礁石屿又三。常有异声。有渔者迷途误入而返，言有天火雷霆，遂供龙神。

——《翔地记》

蔺晨在被一个大浪冲进海里的时候，脑子里划过的念头不是“吾命休矣”或者“早知有今日便不充好人帮那病秧子找甚鲛珠”，甚至不是“这琅琊阁终究要在我手里断送了么”之类，而是——

这世间多少美酒佳肴要被辜负了啊！

或许苍天慈悲，也或许老天也是个吃货，总之他老人家还真听到了蔺晨濒死时的悲鸣，于是一阵风吹散了一片云，一个黑影从那东海深处无边无际的浓雾之中慢慢显现。

蔺晨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每一根骨头都疼。他死死地咬住牙齿，先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十指，确定它们都还健在后暗暗松了口气。身下硌得生疼的坚硬岩石表明他运气真的很好，避过了葬身海底或鱼腹的悲惨命运——

蓦地，隐隐有一声长啸刺破黑暗冲进了蔺晨的耳朵，并且在这处似乎是洞穴的地方激荡起阵阵回声。

好吧，新的命运出现了：葬身龙腹——刚刚谁说他运气好来着？

蔺晨用还有知觉的手臂慢慢将自己撑起，熬过浑身的肌肉尖叫抗议的阶段，然后慢慢站起身。这是个极狭窄的洞穴，甚至无法让他直起身。伸出一根手指试了试风的方向，他朝着出口的方向慢慢走去。只走了两步，点缀着点点繁星的夜幕就出现在了头顶上的小片区域中。

距离并不远，于是蔺晨忍住胸腔中伴随着呼吸的疼痛，咬紧牙关撑住身体走出了洞穴。

尽管有些微弱的星光，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是嶙峋的山石完美地融入了黑夜之中，让辨认落脚处成为了极艰难的事情。尽管和龙共处一岛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蔺晨也并不打算因为急忙逃命而一脚踩进暗藏的石坑中摔死。而且屏息听去，那龙啸声似乎不再响起。蔺晨略略思考了一下，便返回了刚刚的洞穴之中。

况且，和龙共处一岛虽然“危险”，但却并不会是致命危险——对于蔺晨来说。

琅琊阁久负盛名，可从来不只是因为它有着这个世界最丰富完备的情报资料，或者那些蔺晨闲暇时无聊弄出的各色榜单，而是一本书。

屠龙之书。

蔺晨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充足的休息让他浑身各处的疼痛减缓了许多，起身也变得不再那么艰难。他慢慢地走出洞穴，立刻被耀眼的阳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待眼睛终于适应，他才能好好地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是一个海岛，不算很大，几乎没什么土地，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那黑黢黢的岩石一直延伸到海水中，锋利的边缘几乎像尖刀一般，干脆地斩断了所有逃生的可能。蔺晨只瞥了一眼便让目光扫向别处——想要活下去，靠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做梦，他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寻找淡水和食物——还有避开那条龙。

小心地行走在有些坡度的石地上，蔺晨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估测着这座小岛与附近那些更小的岛之间的距离。他看到有活物在那些小岛上移动——或许是海龟，或许是螃蟹，总之也算是一些食物选项。

转过有着自己藏身洞穴的山脊，他惊喜地发现那一边还有更广阔的地方。甚至有零星草木野花从石缝中钻出来，在海风中三五成簇地轻颤着，仿佛在下一次狂风暴雨之中就会尽数消失一般。

蔺晨俯下身去，抚摸着其中一朵深蓝色的小花，怔怔地看着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重新聚焦，紧接着他慢慢地收回手，头也不回地朝着海边走去。

他的运气不错。这一边的坡势缓一些，海流带来了细沙，冲积出了一小片沙滩。浅水的地方可以看到颇为肥美的鱼儿悠闲地游来游去。一些漂浮物同旁边的石块撞击发出轻微的声音，那些大约是不知何时的倒霉商船在遇到暴风雨支离破碎后被冲到这里来的。蔺晨从里面翻找出了一些陶瓷碎片，麻绳，沾满泥沙的银壶和许多早已辨认不出原物的东西，还有一些树枝。他拣出一根粗细合适的，用那些陶器碎片较为锋利的边缘将木棍的一端削出尖来。

生火却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木料虽然不少，但都是在海水中泡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恐怕直接用火烧都只会滴答流水。蔺晨将鱼和长杆插在沙滩上，便又折返回去继续朝山脊上爬。稀稀落落的草木从石缝里东一簇西一棵地冒出来，虽然收集起来颇为不便，但终归是些引火之物。他收集了许多，又将一棵斜斜地伸出峭壁的果树上那几个小小的不知名水果都摘了，才又慢慢地往沙滩的方向走去。

他可没想到插在沙滩上的那一串鱼还能引来别的东西。

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是海滩上突兀地多了一团身影还是理科被他看在眼里。他攥紧了手中寻找到的用以生火的石块，不动声色地靠近。一直到他走到那团身影旁边，那东西都没有任何动静。

蔺晨小心地将寻找到的东西放到较高的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然后又走到那东西的旁边。

“那东西”显然不是个准确地描述。因为尽管遍体鳞伤又不着寸缕，但是这不速之客显然有手有脚，是个人。

蔺晨仔细地思量着，然后又去打量这个面朝下倒在地上的人。

沙滩上的沙子不算特别细，但是还是会很容易被吸入鼻腔里。这个人就这样躺一晚，明天早上起来肯定就死得透透的了。

虽说袖手旁观最省力气，但是他终究还是迈动脚步去了海水边，扯下袖子布料吸足水，然后回到那个昏迷的人旁边，将那个人翻过来，然后帮对方将脸上的沙子清理干净。

上一次他发善心救了一人，结果落到现在这只能吃寡淡无味的海鱼的地步。

这一次他又发善心——希望不会死得太惨。

蔺晨如此自嘲地想着，不由得去看怀中的人。这一看便有些愣住。

昏迷着的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被清去沙土后倒露出一张少年模样的脸来。只是那紧紧皱着的眉头破坏了少年应有的天真无邪，还隐隐添了一丝戾气，教蔺晨暗暗生出一些不爽来。于是大发善心的人下手便不客气了些，一不留神手中布料便带着沙土擦过了少年的胸膛。

那里有一条长长的伤口，沙土沾上去立刻浸了血变了颜色。蔺晨的脸色也变了变，最终还是有一丝愧色浮现出来。他想了想，还是脱下了自己的衣袍铺在地上，又将少年抱了上去。小心地将他身上的那些交错的伤口处的泥沙全部清理干净，又扯下些布料将那些伤口都覆盖上。

做完这些，蔺晨已经累得有些气息不稳。一日多的时间没有进食，又做了这许多事，让他身上那些本来平复了的疼痛死灰复燃起来。又费了许多功夫将火点燃，添足了草木，他将鱼分成几串架在火堆旁烤着，自己已然在昏沉间睡了过去。

蔺晨睡得很不安稳，各种纷繁杂乱的梦一个接一个地跳进脑海。时而是暴雪肆虐的极寒之地，时而是毒虫环伺的密林深山。仿佛之前二十多年里经历过的那些险象环生的境地掰开揉碎了拼成一个古怪险恶的陷阱牢牢地吸住了他一般。带他猛然惊醒时，额头上已然带了薄薄一层汗。

而在火堆的另一侧，那原本躺在他的衣袍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蔺晨只觉得背后的凉意在一瞬间如同利刃一般，不过他很快压了下去。他迎上对方的目光，从容不迫地动了动被压着睡麻了的手臂，然后开口道：“你叫什么？”

火堆对面的少年沉默着，完全没有张口的意思，只是依旧瞪着蔺晨。

蔺晨仿佛也并不期待对方回应，只是倾身上前，拿过一串鱼。少年随着他的动作向后缩了缩身体，待蔺晨又向后倚在石堆上时，他又向前倾身，紧紧盯着蔺晨。

鱼烤得有些焦，另外一面又还有些生。不过此刻不是讲究的时候，蔺晨几口吃掉熟的部分，然后将那木枝又插回火边。

“你知道这是哪吗？”蔺晨又问，不出意外地对方依旧没有回应，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猜，这儿就是传说中龙居住的岛。”

似乎是哪个音节的刺激，火堆对面的少年缩了一下，一张脸有半张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看起来你和我一样，是个运气差到家的人。”蔺晨又笑了笑，“被龙抓到这岛上，恐怕除了死没别的路可走了。”

“不会死。”

蔺晨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听到的声音来自那少年。

“不会死。”那少年又重复了一遍，接着恢复了紧紧抿住嘴唇的状态。

“你怎知咱们不会死。”蔺晨笑着摇摇头，“除非你懂屠龙之术，那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胜算。”他看着少年丝毫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话锋一转说道，“罢了，和你说这些你大概也是不懂的，白白浪费口舌。”他说着指了指离少年较近的鱼，接着说，“吃吧。”

那少年只是望了望鱼串，复又重新看向蔺晨，目光不肯移开。蔺晨只好伸出手去，慢慢抓向离自己近的那串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看向对面的少年说：“吃——鱼——”

蔺晨话音未落，那少年已然在一息之间抓过木棍，对着那烤得流油的鱼大口咬下去。火光摇曳，少年那尖尖的虎牙被映得分外明显。

“说起来，你是会说话的。”蔺晨又说，“那么，你叫什么？”

少年并不答话，只是依旧凶猛地对待着手中的食物。蔺晨看着少年，手指在岩石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开口道：“我这里除了食物，还有个名字，你要不要？”

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在听，蔺晨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飞流，如何？”

然而少年却忽地停住了进食的动作，抬头去看蔺晨。火光下，少年漆黑的眼瞳让夜幕都黯然失色，仿佛将所有的光都全数吸了进去。

“飞流。”少年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飞流。”他又说了一遍，眼睛一眨，又低下头去对付手中的鱼。

蔺晨看着少年，火光将那精瘦的身体勾勒出来，还有那上面的伤痕。他将目光移开，去看向那一望无垠的海面。

在那里，最后一丝阳光被收回了海面之下，夜幕终于完全地接管了这座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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