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剑入鞘-1,2【靖苏】(哨向AU)

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LOF上发的第200篇文,之前一直在想第200篇得发个有纪念意义的特别的,于是发了心心念念已久的这篇!

其实这篇能产出出来得归功于 @Ksama-X ,感谢阿紫对景琰和阿苏深沉的爱把我又召唤回来了哈哈哈哈~

关于这文: 这是个哨兵/向导 AU, 不过在这篇文里我稍微改动了一点, 将两种名字变为 “哨兵”和“向卿”。

哨兵:五感异于常人,更为敏捷,更为强壮,是天生的领导者与保卫者。

向卿:保护哨兵五感的人。因为哨兵对环境异常敏感,因而若无法控制力量则会被外界杂事反噬干扰,而向卿可以构筑起类似精神防御力场一般的存在帮助哨兵抵抗外物侵扰。

哨兵与向卿因为特殊的精神交流而能从普通人中相互辨认,然后每一个哨兵会遇到自己特定的向卿并与之结合。结合分精神结合与肉体结合(划重点,想吃肉啊想吃肉!!)若已建立的结合断裂会对哨兵及向卿造成巨大伤害乃至死亡。


甜的!!我不写虐!!!


为了帮助展开设定,索性第一章第二章并一起发。另外更多的二设大家就直接在文里相见吧XD


正文:


归剑入鞘


太初,妖魔肆虐,民不聊生。有执剑入昆仑者请救天下苍生,长跪于青阶上,雷火加身不动,毒虫噬咬不语。上感其诚,赐五感异于常人,可观异界动荡,闻此间百态。名为哨兵。又以烈火为魂,寒冰为魄,肉飞花,骨松木,塑以令结伴。名为向卿。

一经去处,妖魔遁逸不出。遂四海具安,八方皆定。夫二人亦踪迹消隐,不复见于世。

——《翔地记》


一、靖王


萧景琰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脑仁似有针扎一般刺疼。四周寂静无声,只纱帐外烛火明明灭灭,垂首立于三步之外的侍从似乎与柱子融为一体,泥塑木偶一般一丝声响也无。

似是察觉到主子醒来,侍从微微向前一步。“殿下醒了?殿下可需要什么?”侍从低声说道,声音控制在刚好能让萧景琰听见,又不至于让他觉得刺耳。

这是靖王府的侍从仆役入府第一天就需要练习的,而只有少数人能达到要求进而获得近身侍奉的机会。偌大的王府之中不畜猫狗鸟兽,亦无乐师舞娘,除了清晨时分清扫落叶的仆从会产生些许声音,其余时间无论白昼黑夜都寂然无声,仿佛这座府邸并不在热闹喧嚣的大梁都城金陵,而是在某处世外隐地之中,令这宅邸的主人能够免于世俗嘈杂的纷扰。

萧景琰微微摇头。控制着呼吸以让脑海中的刺痛感平复下去,他却不自禁地回忆起那梦境中漫天的血红与遍地的烈火。他不曾真实地目睹过那个场景,但是那场景却经常造访他的梦境。那已经是十二年的事了,但是在萧景琰脑海中那一切却仿佛愈发地清晰起来。

再无丝毫睡意,萧景琰索性起身。训练有素的侍从鱼贯而入奉上衣袍与清水,虽繁忙,却极其有序安静。泉水冰凉,触及皮肤后激起脑海中一片清明。萧景琰终于从那噩梦之中完全抽身,抓起长剑来到庭院之中。

寅初的天色依旧黑得如同一团浓墨,但萧景琰却可以清楚地看清三丈之外一片即将飘落的树叶,看清空中飞舞的蝇虫,甚至看清墙角灌木丛中在叶尖摇摇欲坠的一滴晨露。剑尖一点光华舞动,刺破那一滴饱满的露珠,逐上蚊蝇的踪迹,又于刹那间削去叶柄与树枝之间最后一丝牵连。利剑被舞成只留下虚影,血液渐渐热了起来,鼓噪着冲击着萧景琰的耳朵。被萧景琰刻意压制并驱散开的意志复又聚拢一处,一瞬间原本寂静无声的庭院忽然嘈杂纷至——微风穿过枝桠与树叶,蝉虫自泥土中爬行,甚至露水划过叶脉——那些常人无法听到的声音齐齐冲进萧景琰的耳朵,如洪钟大鼓之声震彻五内,直搅得萧景琰的脑仁再次如火烧一般疼痛。

还不够。

庭院中只剩下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此刻这声音于萧景琰几如铜锣巨响一般,他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继续用力收拢被压抑分散的意志——他知道这很危险,没有守卿的存在,行错一步他便有可能因控制不了意志而被反噬至死。但是今日,心底一个模糊的念头令他越过了安全的限度而凝练起更多的意志,他说不清那个念头到底是什么,只明白那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事。

忽然,耳畔的声音猛地升至顶点,一阵剧痛随着那声音钻入萧景琰的脑海,霎时间他只觉得仿佛手中的利剑被插入脑中肆意翻搅。

凝聚太多意志了吗……

尚未等萧景琰作别的想法,忽然一片白光极快地略过他的脑海,顷刻间一切疼痛消于无形,快得令萧景琰的身体尚未来得及反应,仍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状态。

“殿下……”侍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将萧景琰拉回现实。脑海中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剧痛,但是仔细感受,却又仿佛那痛感从不曾存在。

便好像冬日炎阳下的积雪般消失无踪。

萧景琰站起身,疑惑地发现周身似乎并没有动用意志之后常有的僵滞之感。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一圈,他惊讶地发现不止那时刻隐在脑海中的刺痛似乎也消减了不少。

“殿下?”侍从忍不住再次出声。

萧景琰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低声说:“叫列战英来。”

这异变十分古怪,纵然看起来似乎是有利于萧景琰的,但他并不能因此掉以轻心。况且自从十二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这种情况便再也不曾发生,如今这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萧景琰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大梁建国逾百年,虽四面强敌环伺,却仍安安稳稳地屹立于东海之畔最丰饶的土地上。昔前朝腐朽,天灾连绵,境外妖魔异族侵扰不断,更有海中神秘异人自称滑族者欲窃取国运,偷天换日。幸而太祖得天运相助,北驱燕、狄,南征蛮楚,交西渝而遏夜秦,复又平叛滑族之乱,自立为帝,国号为梁,使天下万千人族子民重获安定。

这是大梁人人都能说出一两句的历史。

而更让民间津津乐道的,便是太祖皇帝自开国时立刻封了一位靖王,虽无十分显赫之称谓,却行护国靖边之职责。其后数位皇帝分封兄弟子孙为王时,遍用溢美之词,却唯独不再有靖王之称。直到几年前,七皇子萧景琰击退北狄的又一次进犯之举,回朝觐见时,被当今圣上一道圣旨赐靖王府邸,成了大梁第二位靖王。


《翔地记》有云:“太初,妖魔肆虐,民不聊生。有执剑入昆仑者请救天下苍生,长跪于青阶上,雷火加身不动,毒虫噬咬不语。上感其诚,赐五感异于常人,可观异界动荡,闻此间百态。名为哨兵。”


这样的人,万千之中未能有一。百姓虽多目不识丁者,不解“哨兵”何意,但这段记载却以志怪传奇为媒在民间广泛流传。传说妖魔屡次化身乱世欲摧毁人族国家,皆被名为哨兵者挽救万民于水火,创下开国建朝的不世功勋,而后挂印而去不知所踪。

而大梁开国皇帝幸而得一,赐封靖王,更密旨后世同类者皆赐封此位。以哨卫皇室,靖守边疆。


列战英本不可能得知此等秘辛。但是他是萧景琰的心腹,在随同萧景琰征战靖边这许多年,自然对自家将军的过人之处一清二楚,并渐渐明白了那藏于市井奇谈之中的真相。

后来,他曾去借阅过一本《翔地记》,看到了那段文字更加不为人所知的后半段,只觉得心头似有寒风刮过,三伏天的太阳下竟也生生逼出一身冷汗。


关于那不可思议的,传说能定国平天下的哨兵,《翔地记》又云:“……又以烈火为魂,寒冰为魄,肉飞花,骨松木,塑以令结伴。名为向卿。”


他仍旧记得,圣旨颁下来的那天,已是大将军的萧景琰独自策马狂奔离京,直至第二日方才回府。为此被朝中言官参了个“藐视皇恩”的大罪免去了任何别的可能的奖赏。

列战英还记得当时萧景琰在吩咐他将圣旨收好时轻声说出的那句话。

“向卿已无,何来靖王?”

他并不敢深想靖王所说的“向卿”是谁。


作为靖王府职衔最高的中郎将,列战英是为数不多可以披甲带刀入靖王府的人。他接了靖王贴身侍从的信儿急匆匆入了王府,只刚刚走进庭院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同。

萧景琰从来不苟言笑,征战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虽然被他完好地压制在一袭华袍之下,但眉梢嘴角泄露出的些许便足以令人顿生遁逃远敬之心。这都城之中过惯了声色犬马生活的王孙大臣鲜少有愿意亲近结交者,而就算是同在军中见惯了杀戮鲜血的将领们也多是心生敬畏,而不敢亲近。就算是心腹如列战英,也时常觉得后背冷汗涔涔,仿佛一股天然的威压自这位皇子身上缓慢释放,让人无从抵抗,只得臣服。

或许,这便是那名为“哨兵”的力量吧。

而此刻,列战英快步走进庭院,却并不如往常那般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压,反而似朝阳东升,万物苏醒,一股勃勃生机自那人身上散发出来。虽依旧叫人下意识地肃然起敬,却不再那么让人心生畏惧。

极快地藏起自己的疑惑,列战英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殿下,”他道,“唤属下何事?”

靖王看起来似乎也颇有疑惑。他一手仍扣着一柄剑,衣服上还有露水打湿的痕迹——定是又因为不得入眠而夜半练剑。这些年来靖王时有此举,且越加频繁。而每当这样的情况发生后,靖王本会变得更……冰冷沉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战英,”萧景琰慢慢说道,“最近金陵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列战英迟疑着,正要回答,却听见萧景琰轻笑一声。

“我素来身在军营,远离都城朝堂,消息不灵通也是常理。”他慢慢说,“罢了,记住不必去刻意打探。这里势力盘根错节,我无需多做杂事引来误会。”

列战英忍不住抱拳行礼,继而说道:“殿下乃堂堂靖王,便是对都城局势有所关心,也是为了百姓安定,何必——”

“白日里你是和我一起去宫门等了一个时辰的。”萧景琰忽地说道。

列战英不知这句话的用意,只回答了是。白日里靖王殿下刚刚回城便急急入宫汇报军情,却在宫门处苦等一个时辰才得而入之,且觐见不过一刻便被斥责而出……

“战英,你跟我这许久,自然知道我这‘靖王’之意。”萧景琰继续说道。

列战英后退垂首,沉声说道:“戍边护国,以为靖。殿下十年多来奔波于西、北边境数十座边防重镇,操练士兵,抵御外敌。属下等万分敬佩,当誓死效忠。”

然而萧景琰却微微摇了摇头。“是,却也不是。”他慢慢说道,“父皇并不喜我……”后面的话却湮没于喉间。

寻常百姓只道亲王、皇子皆是天家富贵,尊荣无比。却不知这远远看去的花团锦簇内里却是怎样的风刀霜剑。列战英还是军中百夫长时,也曾以为被封为靖王的大将军自当凭着赫赫战功必定是最受皇上信任喜爱的皇子,但是当他成为靖王心腹,乃至升为中郎将得以接触一二朝政事后,才明白这看似煊赫荣耀的靖王府背后是怎样的孤寂寥落。

为靖王者,即为天下哨兵之中最强之人。然而那本应伴在哨兵身侧,帮助其抵御外界杂扰的向卿却不知其踪,这其中……

于是中郎将只将头垂得更低,不再多说一句。

眼角,却瞥见殿下脚步轻缓立于门边。半响,内室间只得一声微微叹息。



偌大的教练场人迹寥寥,大多数侍从卫兵只垂首远远立在场地边缘。教场之中放着一块约三丈高的巨石,旁边立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

萧景琰憋红了脸,猛地举起了那块比他自身还大的石块——虽然只抬起了三寸不到,并且只坚持了片刻便因体力不支而让石块轰然砸在地上。

“嚯,景琰真乃神力!”另一个小小身影忽然出现在大石顶端,笑嘻嘻地望着满头大汗的萧景琰,“快让我看看,砸到手脚没?”

“怎会。”萧景琰看着石头上笑嘻嘻的脸,忽地有些脸颊发烫,急急后退了一步并将手背在身后。刚刚因为抓举石块,手上被划了些小口子,可他不知怎地并不想让对方看到。

那可太丢人了。

“骗人。”少年轻巧地从石块上跳下,拍了拍小小的手掌,眨眼功夫窜到萧景琰身后抓住了他的手,随即倒吸一口气,“还说没伤到,都冒血珠了!”

“没,没事的。阿殊你不要担心……”萧景琰慌忙地说,然后看着对方的手指覆在自己那浅浅的划伤之上,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心口却热热地胀起来。

“一会儿静姨看到定要骂你,说不准,连我都骂了。”林殊揩掉血珠,又用袖子擦了擦伤口,那细小的伤口便不再流出血来。“不过你竟真的能举起这石块,你的力气都快要赶上祁王殿下了啊。”

“我哪能和皇长兄比。”萧景琰摇了摇头,“皇长兄身负一牛之力,这种石块是不在话下的。前次皇长兄与北狄使臣较量,可是硬生生掰下了那北狄勇士的兽角。”

“嚯,景琰,我相信你到了祁王殿下的年纪,定然也能掰下北狄勇士的角——说不准,你还能拔了北燕弓箭手的羽翼,撕了夜秦骑兵的厚实皮甲,徒手捉住南楚人的七寸,让他们动弹不了。”林殊一如既往地满嘴异想天开。萧景琰知道这是打趣捉弄,有心想摆出严肃面孔让对方不要妄言,却在对上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眸时泄了所有火气。

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

“我感觉到霓凰过来了。”林殊忽然变了脸色,“我突然想去静姨那里吃点心,你去不去?去不去?”

林殊似乎有种奇妙的预知能力。转眼间,远处园林的入口处便多了一抹女儿家娇美艳丽的裙摆颜色。这两人似乎总是有些不对付,你追我赶的景象天天都要发生好几遍。“阿殊,咱们应该喊上霓凰妹妹一起。”萧景琰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却任由林殊拉着他的袖子飞奔起来。

微风拂过脸颊,他几乎能看到林殊鬓边飞扬的发丝,柔软地在风中舞着。

却让他不知为何觉得心口微痒。






二、向卿


梅长苏是被自己猛然而至的咳嗽声拉出梦境的。醒来的瞬间他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榻边有一黑影挨得极近。熠熠发光的眼睛便是在黑暗中也让人瞧得一清二楚。对上那眼睛,梅长苏便觉得心口的滞闷减轻了些许,那窒息之感也缓解了许多。他轻轻抬首,跪坐在塌边的人便立刻伸出手过来扶。掌心的热度透过寝衣传递到梅长苏的胳膊上,让他终于摆脱了梦境残留的最后一丝严寒。

“苏哥哥。”扶着他的少年惴惴不安地轻声唤着,手上却不敢用太大的力道。梅长苏轻咳两声,这才匀了气息说道:“不碍事,大约只是被梦魇着了。飞流,你且扶我起来坐会儿。”

飞流依言靠近了些,一手仍旧握着梅长苏的胳膊,一手托着对方后背将他扶起。然后又去旁边小几上拿了茶杯倒了半杯水。放了大半夜的茶水早已变凉,少年皱了皱眉,暗暗使了内功传递到杯壁上。待他将水杯送到梅长苏跟前,那茶水已有了些许热气。

梅长苏自是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小心地接过杯子,他抬手摸了摸对方还有些凌乱的头发。“好孩子,搅了你睡觉了。”他说,“再去睡会儿吧。”

飞流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苏哥哥不睡,飞流不睡。”他说,一脸的认真。

梅长苏瞧了一会儿,却也无法。他能扛得住晏大夫的唠叨,能辩得过蔺晨的机锋,却唯独对飞流的赤子之心无可奈何。小口喝完了水,将杯子交还给对方,他只得在少年热切的目光中再次躺下。

梦境中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一如往昔的纷繁杂乱,却又切实地有着不同。尤其是似醒非醒之时那一股陌生的热度——那时他正从梅岭跌落,万丈雪渊的透骨冰冷几乎冻住了他全身所有地方。他正默默忍受着梦境折磨,天地间却忽然之间兜头降下一片温暖将他笼罩起来。但随即那温暖变成了炎热,转瞬之间变成了炙烤,仿佛沙场上绵延不断的战火一般。

当下梅长苏慢慢平复下来,却也不复睡意,只闭目休息。飞流已离了榻边,但梅长苏感应得到他并未走远。嘴角慢慢扯起一丝苦笑:看来今晚注定无眠。

果然,一会儿工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便靠近了。

“我当是某人又要作践自己的身体大半夜的吟风弄月——噫,却是闭着眼的?”进来的人一袭白袍,本应是倜傥不羁的身姿,只可惜几绺来不及打理顺当的头发有些格格不入。

未及睁眼,一柄扇子便轻轻敲在胳膊上。梅长苏睁开眼,看着面前凑得极近的不速之客。

“不曾想少阁主还有窥人睡颜,扰人清梦的嗜好。”

“过奖,不及梅宗主你一把好口才颠倒黑白。”蔺晨收回扇子,环视一圈,目光落回已然坐起身的梅长苏身上,“小飞流竟不在你身旁?”

“便是刚刚还在,这会儿你过来,他也不在了。”梅长苏摇摇头,“否则,在这儿等你戏弄与他?”

“你这话便是不讲理了。”蔺晨好整以暇理了理鬓发,“我两之事,怎叫戏弄?我可是他的向卿,他却见我如见猛兽般避之不及,我忒伤心。”

“飞流虽武功高强,五感极其敏锐,却不一定真的是哨兵。”梅长苏说,“况且,若真是什么猛兽,飞流指不定会扑上去亲近玩耍一二,断不会避之不及。”

没理会对方话语里的暗讽,蔺晨执扇摇首,慢条斯理道:“此话差矣。我既是向卿,自然能分辩常人与哨兵。武功高强者江湖上数不胜数,五感敏锐者便是我琅琊阁也有一堆,我怎会将小飞流与他们混淆?要我说,定是因为小飞流是我的哨兵,却不是你的,所以你才感受不到。小飞流——”蔺晨说着朝屋外提高声音道,“快回去睡觉,一会儿若让我发现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又到处乱窜,我便让你苏哥哥将你留在江左,不得跟随入金陵!”

半响,门外并无任何声音。蔺晨侧耳听了会儿,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人,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会在这里看着你苏哥哥入睡,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仔细听去,似乎有轻微的凌空划破空气的声音,可知门外那原本不知藏在哪里的少年终是离开了。

蔺晨臭着脸扭头去看斜倚在床边的人:“你并非他的向卿,他却这般亲近你,真真是让我伤心。”

“他性子单纯。”梅长苏只这样说,复又举袖掩唇,低低咳了几声。

蔺晨的表情却是更不好了。“让你带十个大夫,你偏不听。”他说,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此去金陵极其凶险,那些害你的人既能害你一次,便能害你两次三次。你的哨兵尚不知身在何处,不能保你周全,何苦走这一遭?”他说罢,却又是笑了,“罢了,十二年前我见到你时,便知会有今日这趟。我只当收个稀奇病例,顺便为琅琊阁补充哨兵与向卿的资料也就是了。”

梅长苏低头不语,似是出神。蔺晨却并不想就此停住话语。“说起来,我刚刚似乎感受到——”他停住,去观察梅长苏的神情,“我琅琊阁虽不问朝堂之事,但却也记录了好些个皇室秘闻。比如当年开国那一位靖王…… 却不知现今这一位靖王,是不是一样?”

等了半天不见回答,蔺晨的耐心用光,正打算抬脚走人,顺便去捉小飞流回床上,却听得身旁的人开口。

“他……应当是一位极难得的……”

“什么?”蔺晨没听清对方咽下去的后半句,但却也猜得出,于是复又坐下,看向对方一脸正色道:“琅琊阁有记载,‘哨兵者,五感天赐,异于常人,于乱世平天下’。但却是福祸相依,时时受外界嘈杂纷扰之苦。没有向卿帮助的哨兵极少有活过不惑之年者,皆因最终抵抗不得世俗杂音而横死。这一位靖王算是投了好胎,生在皇家富贵之中,吃穿用度或可将那些俗尘杂事之干扰降至最低,不过,却也是没几年好活了。”

最后一句蔺晨说得干脆,却不啻一记重击砸在梅长苏心头。他猛地咳嗽起来,面上泛着病态的潮红。蔺晨见状忙执扇点住他几处穴道帮他平复气息,复又从怀里掏出几粒小小药丸喂他服下。“我在说他,你激动什么?倒像是在戳你的命根子。”他说道,语气里却有些辨不出的情绪。“若是可怜他,那倒也不必。左右我看他肯定比你活得长久。”自诩医术无双的琅琊阁少阁主一边帮病人顺气一边道,“叫你带上十个医生,或许还能保你这两年不至过得太辛苦,你却偏偏只带了晏大夫——”

“不是还有你么,少阁主。”梅长苏倒露出一丝笑容,“你一人便能顶十个大夫,再加上医术高超的晏大夫,便可算十一个还多,定能让我平安度过这两年,是不是?”

蔺晨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当初知晓自己这好友的谋划时他并非没有想过劝阻,却也明白恐怕是天塌下来也劝不动面前这人分毫——这股倔劲儿,倒是和飞流十成十的相似,也难怪小飞流只与他亲近,而他又只拿飞流没有办法吧。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卿,恰如一个怀揣美玉打闹市而过的幼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十二年前有人觊觎这块“璧”而设下毒计,陨了一位皇子性命,折了一位军中元帅,更令一支强旅在短短数年内四散离析,生生断了大梁军力之一臂。贬官、抄家、流放、夺权——无数股势力如食腐秃鹫般将一股原本忠于大梁的力量分而食之。那么如今,若那些人知晓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向卿并未身死,却又要牺牲多少人命?




萧景琰放慢脚步走进内殿,并制止了宫女通报的举动。母亲喜静,他便总是轻手轻脚地在殿中行走。而且,今日姑母晋阳长公主入宫,侍监一早就递了消息说林殊也会随同入宫……

“我且听宸妃娘娘提起,陛下很是赞赏了林家公子。”这是母妃的声音,“赞他少年风流,颇有林帅年轻时的风采,却又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殊不过是半大孩子,当不得的。”晋阳长公主虽是这样说,语气中的愉悦却仿佛窗外阳光一般分明。萧景琰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关于林殊的任何信息他都想知道。

“不过宸妃娘娘亦提了句,仿佛云南王府的穆王爷也是很同意这话的。”母妃继续说道。

两下静了一静,连萧景琰也停住了脚步。“穆王府么?”晋阳长公主慢慢说,“霓凰确实是个好孩子……”

萧景琰慢慢退出去,没有说一句话。

他觉得心里有些乱,却又不知为何如此。霓凰自然是很好的,他们三人时常一起玩耍,虽然霓凰与林殊总是打打闹闹似乎总是看不对眼,但是他们三个的关系确实是很好的。

然而听母妃和姑母的意思,只提及了林殊和霓凰两个人,却让萧景琰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情感,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只觉得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念头在他心底挠着,抓着,让他有些不舒服。

阳光忽然变得刺目起来,青石板被照得明晃晃的,晃进他的眼睛里,刺激得他脑仁发疼。远处原本只是隐隐约约传来的蝉鸣声陡然提高了十倍不止,仿佛一百只知了就在他耳朵眼中大声嘶叫。萧景琰捂着耳朵蹲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只觉得空气中过分多的水汽和花香让他想要窒息。正当他几乎要趴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一瞬间,令人窒息的气味消失了,蝉虫齐齐噤声,刺目的阳光也一下暗了下去,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景琰?”熟悉的声音响起,萧景琰扭头,看到了一双充满关切之情的黑色眼睛。

他从没觉得黑色也可以如此好看。

“景琰?”林殊又叫了一声,“你怎么了?”他举起手在对方面前挥了挥,“暑气熏着了?”

萧景琰顺水推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林殊掰着手指提议去哪里玩。

他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无论去哪里,有林殊一起就是最好的了。


—————————— TBC ——————————

写在后面的啰嗦:

首先,原剧是我近几年最爱的国产剧没有之一。景琰与阿苏的感情也十分戳我,但是我却吝于着墨,皆因这两人,尤其是阿苏,背负得太多太重,我有心希望让他们过得欢快些都仿佛对不住他们身上的国仇家恨。

于是我想,我能不能,让他们有一次圆圆满满的善终?

于是我想,索性抛掉大部分的原设(这里给喜爱原剧向的姑娘们道个歉),没有七万赤焰军冤魂,没有复仇之路上必定的踽踽独行,我要景琰在第一时间就知道阿苏,然后珍重他,扶持他,守护他,于是阿苏也回以相同的守护与珍重,共同面对世间险恶。

然后,相守白头。

如同利剑,斩杀万千邪恶,最终得以归剑入鞘,留得一世太平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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